卻說羊統(tǒng)領(lǐng)雖然喝退了龍占元,只因他憑空多事,得罪了洋教習(xí),深怕洋教習(xí)前來理論,因此心上很不自在,又加以田小辮子同烏額拉布兩個人吃醋打架,弄得合席大眾,興致索然。于是無精打彩,草草吃完,各自回去。
第二天羊統(tǒng)領(lǐng)特地把田小辮子請來,先埋怨他不該到制臺面前上條陳,弄得制臺不高興,又怪他不該同烏某人翻臉:“過天我替你倆和和事;不然,天天同在一個官廳子上,彼此見面不說話,算個甚么呢!”田小辮子畢竟是做過他的伙計,吃過他的飯的,聽了他的話,心上雖然不服,嘴里不便說甚么,只好答應(yīng)著。
又過了兩天,羊統(tǒng)領(lǐng)見洋教習(xí)不來找他說甚么,于是才把心上一塊石頭放下。后來龍占元是本營營官又上來回過羊統(tǒng)領(lǐng),求統(tǒng)領(lǐng)免其看管,并且不要撤他差使。當(dāng)時又被羊統(tǒng)領(lǐng)著實說了他許多不好,看他本營營官面上,暫免撤差,只記大過三次,以儆將來。龍占元又親自上來叩謝。羊統(tǒng)領(lǐng)吩咐他道:“現(xiàn)在的英文學(xué)堂滿街都是,你既然有志學(xué)洋話,為甚么不去拜一個先生,好好的學(xué)上兩年?一月只消化上一兩塊洋錢的束脩,等到洋話學(xué)好了,你也好去充當(dāng)翻譯,再不然,到上海洋行里做個‘康白度’①,一年賺上幾千銀子,可比在我這里當(dāng)哨官強得多哩。要照現(xiàn)在的樣子,只學(xué)得一言半語,不零不落,反招人家的笑話,這是何苦來呢!”龍占元道:“回軍門的話,標(biāo)下從前總共讀有三個月的洋書。通學(xué)堂里只有標(biāo)下天分高強,一本‘潑辣買’②,只剩得八頁沒有讀。后來有了生意就不讀了。過了兩年,如今只有‘亦司’這一句話沒有忘記,滿打算借此應(yīng)酬應(yīng)酬外國人,不提防倒捱了一頓打。
這一下子可把標(biāo)下打苦了!到如今頭上還沒有好,以后標(biāo)下再不敢說洋話了。倘若再學(xué)會兩句,標(biāo)下有幾個腦袋,又是馬棒,又是拳頭,這不是性命相關(guān)嗎?”羊統(tǒng)領(lǐng)聽了,點點頭道:“不會也罷了。完完全全做個中國人,總比那些做漢奸的好?!饼堈荚谑怯执饝?yīng)了幾聲“是”,然后退了出來。
?、佟翱蛋锥取保浩咸蜒勒Z,即買辦。
②“潑辣買”:英語,文法。
這里羊統(tǒng)領(lǐng)便想仍到釣魚巷相好家擺一臺酒,以便好替烏、田兩個人和事。兩天頭里寫了知單,叫差官分頭去請。所請的無非仍舊是前天打牌吃酒的幾個,其中卻添了兩位:一位是趙大人,號堯莊,乃廣西人氏,說是制臺衙門的幕府。還有人說:制臺凡遇到做折子奏皇上,都得同他商量,制臺自己不起稿,都是他代筆。全省的官員,文自藩司以下,武自提、鎮(zhèn)以下,都愿意同他拉攏。然而他面子上極其不肯同人家來往,坐在那里總不肯同人說話。
不曉得是架子大呢,亦不曉得是關(guān)防嚴(yán)密的緣故,望上去很像有脾氣似的。他的官雖是知府,只有道臺以上的官請他吃飯,他或者還肯賞光。就是道臺,亦得要當(dāng)紅差使的;倘或是黑道臺以及他同寅以下的官,都不在他心上。人家同他說話,他只是仰著頭,臉朝天,眼睛望著別處。別人問三句,回答一句,有時候還冷笑笑,一聲兒也不言語,因此大眾都稱他為“趙大架子”。這回羊統(tǒng)領(lǐng)請他,他曉得羊統(tǒng)領(lǐng)上頭的聲光極好,而且廣有錢財,愛交朋友,所以請?zhí)腿ィ饝?yīng)肯來。又一個姓胡,號筱峰,行二,也是捐的道臺班子。有人說他父親曾經(jīng)當(dāng)過“長毛”,后來投降的,官亦做到鎮(zhèn)臺。
胡筱峰一直在老人家手里當(dāng)少爺。脾氣亦并非不好,不過他的為人,一天到晚,坐亦不是,站亦不是。人家要靜,他偏要動。說起話來,沒頭沒腦。到人家頂住問他,他又說到別處去了。知道他底細(xì)的人,都叫他“小長毛”。
后來人家同他相處久了,摸著他的脾氣,又送他一個表號,叫他為“胡二搗亂”。
且說胡二搗亂這天因為羊統(tǒng)領(lǐng)請他在釣魚巷吃花酒,直把他樂的了不得。頭天晚上就叫管家開箱子把衣服拿好。其時是四月天氣,因為氣節(jié)早,已經(jīng)很熱,拿出來的衣服是春紗長衫,單紗馬褂。當(dāng)天晚上忽下了兩點雨,清晨起來,微微覺得有點涼颼颼的,他又叫管家替他拿夾紗袍子,夾紗馬褂。
扎扮停當(dāng),專等羊統(tǒng)領(lǐng)來催請。羊統(tǒng)領(lǐng)請的是晚飯,他忘記看帖子,以為請的是早飯,所以一早就把衣服穿好了。等了一回,不見來催,又把他急的了不得,動問管家:“羊統(tǒng)領(lǐng)請客可是今天不是?不要你們記錯了!”官家回:
“不錯,是今天?!备粢闺m然下了幾點雨,第二天仍舊很好的太陽。胡二搗亂在公館里前院后院,前廳后廳跑了十幾趟,一來心上煩燥,二來天氣畢竟熱,跑得他頭上出汗,夾紗袍子,夾紗馬褂穿不住了,于是又穿了件熟羅長衫,單紗馬褂,里面又穿了件夾紗背心。此時已有晌午,還不見羊統(tǒng)領(lǐng)來催。
又問管家:“到底是甚么時候?”當(dāng)中有一個記得的,回了聲:“請的是晚飯?!焙v亂罵了聲:“王八蛋!為什么不早說!”于是仍在自己家里吃中飯。
好容易捱到三點半鐘,到這時候,熟羅長衫也有些不合景了,只得仍舊換了春紗長衫,單紗馬褂。剛要出門,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,于是仍舊回轉(zhuǎn)上房,在抽屜里翻了半天,翻出一個鼻煙壺來,說道:“街上驢馬糞把人熏的實在難受,有了這個就不怕了?!钡鹊阶限I子,誰知鼻煙壺是空的,又叫管家回去拿煙。管家拿不到,好容易自己下轎方才找到。走到半路上,又想起未曾帶扇子,不及回家去取,幸虧街上有信扇子鋪,就下轎買了一把。
一回又想到早晚天氣是涼的,晚上回去要添衣服,于是又吩咐管家回家去把小夾襖拿了為,預(yù)備晚上好穿。如此者往返耽擱,及至到釣魚巷已經(jīng)有五點多鐘了。幸虧止到得一個主人,其余之客一個未到。胡二搗亂到處搗亂,人家同他沒有甚么談頭的。同羊統(tǒng)領(lǐng)見面之后,略為寒暄了兩句,便也無話可說。羊統(tǒng)領(lǐng)自去躺下吃煙。胡二搗亂便趁空找著姑娘搗亂,也不顧羊統(tǒng)領(lǐng)吃醋,只是搗亂他的。搗亂了半天,恨的那些姑娘們都罵他為“斷命胡二”。
胡二搗亂只得嘻著嘴笑。后來端上點心來,請他吃點心,方才住手。
又歇了一回,請的客人絡(luò)絡(luò)續(xù)續(xù)的來了。羊統(tǒng)領(lǐng)見田小辮子、烏額拉布二人到了,便拉了他倆的手,說了許多的話,又給他二人一家作了兩個揖,說:“你二位千萬不要鬧了。大家都是好朋友,獨有你二位見面不說話,好像有心病似的,叫人家瞧著算什么呢!”其時田小辮子頗有愿和之意,無奈烏額拉布因為臉上挖的傷還沒有好,一定不肯講和。禁不起羊統(tǒng)領(lǐng)再三朝著他打拱作揖,后來又請了一個安,旁觀那些客人亦幫著著實說,烏額拉布方才氣平。大家都派田小辮子不是。羊統(tǒng)領(lǐng)叫他替烏大人送了一碗茶,兩個人又彼此作了一個揖,各道歉意,方才了事。
其時已有七點半鐘了,羊統(tǒng)領(lǐng)數(shù)了數(shù)所請的人卻已到齊,只有制臺幕府趙堯莊趙大架子沒有到。后來想叫差官去請,又怕他正陪著制臺說話,恐有不便,只好靜等。誰知一直等到九點鐘才見他來。他是制臺衙門里的闊幕,人人都要巴結(jié)他的。大概的人,他不過略為把手拱了一拱,便一手拉了余藎臣到煙鋪上說話,連主人都不在眼睛里。后來擺好席面,主人就來讓坐,他方同主人謙了一謙。主人手執(zhí)酒壺,又等了好半天,一直等他把話講完,方才起身入座。主人連忙敬他第一位。他又讓了一句道:“還有別位沒有?”余藎臣道:“這里并沒有第二個人僭你堯翁的?!壁w大架子也不答言,昂然據(jù)首座而坐,其余的人亦就依次入座。
通臺面上只有余藎臣當(dāng)?shù)牟钍鬼旈煟义X亦很多。新近制臺又委了他學(xué)堂總辦,常常提起某人很能辦事。余藎臣便趁這個機會托人關(guān)說,求大帥賞他一個明保,送部引見。制臺雖然應(yīng)允,但是折子尚未上去。余藎臣又打聽得制臺凡有折奏,都是這趙大架子拿權(quán),因此余藎臣就極意的拉攏他。
趙大架子的架子雖大,等到見了錢,架子亦就會小的。當(dāng)初也不曉得余藎臣私底下饋送他若干,弄得這趙大架子竟同余藎臣非常知己。這時候到了臺面上,趙大架子還只是同余藎臣扳談,下來再同主人對答兩句,余下的人,他既不悄理人,人家亦不敢仰攀他同他說話。在釣魚巷吃酒是要叫局的,趙大架子恐怕有礙關(guān)防,一定不肯破例,主人只得隨他。其他賓主每人只叫得一個,亦為著趙大架子在座,怕他說話的緣故。因此這一席酒人雖不少,頗覺冷清得很。
趙大架子吃了兩樣菜,仍舊離座躺在炕上吃煙。余藎臣是同他有密切關(guān)系的,便亦離座相陪。后來主人讓他歸位吃菜,他始終未再入席,搖搖頭,對余藎臣說:“這般人兄弟同他們談不來的?!庇嗨|臣得了這個風(fēng)聲,便偷偷的關(guān)照過主人,叫他們只管吃,不要等了。趙大架子吃煙,自己不會裝。余藎臣雖然不吃煙,打煙倒是在行的,當(dāng)下幸虧他替趙大架子連打了十幾口,吃得滿屋之中煙霧騰騰。霎時菜已上齊,主人又過來請吃稀飯。趙大架子又搖頭,說:“心上怪膩的慌,不能吃了。”余藎臣也陪著不吃。主人深抱不安。
席散之后,又走過來道歉,又說:“雖外替趙大人、余大人留了飯?!壁w大架子回稱:“謝謝?!闭f完這句,立起身來想要穿了馬褂就走。余藎巨曉得他不愿久留,便讓他同到自己相好王小五子那里去坐,趙大架子點頭應(yīng)允。兩人一同出門。其時主人早已穿好了馬褂,候著送了。一時別過主人,同到王小五子屋里。王小五子接著,自然另有一副場面。余藎臣立刻脫去馬褂,橫了下來,又趕著替趙大架子打煙。王小五子趕過來替他代打,余藎臣還不要。
一連等趙大架子又抽過七八口,漸漸的有了精神,兩手抱著水煙袋,坐在炕沿上想要吃煙。余藎臣忙叫王小五子過來替他裝煙。此時余藎臣一見房內(nèi)無人,便把身子湊前一步,想要同趙大架子說話。趙大架子忽然先問道:“藎翁,托你安置的兩個人,怎么樣了?”余藎臣道:“兄弟早同藩臺說過,一有調(diào)動,就委他兩人前去?!壁w大架子道:“還要等幾個月?”余藎臣道:“現(xiàn)在正在這里替他倆對付著看。有兩處就在這幾天里頭期滿,不過幾天就要委他們的,那里用著幾個月。你老先生委的事,豈有盡著耽擱的道理!”余藎臣這時候本來想請趙大架子過來商量自己事情的,不料趙大架子同他說安置人的話,自己的事倒弄得一時不好開口,只得權(quán)時隱忍著,仍舊竭力的敷衍。
又叫王小五子備了稀飯,留趙大架子吃。趙大架子推頭有公事,還要到衙門里去,余藎臣不好挽留,自己的事始終未曾能夠向他開口。臨到出來上橋,便邀他明天晚上到這里吃晚飯。趙大架子道:“看罷咧;如果沒有公事,準(zhǔn)來?!壁w大架子去后,余藎臣當(dāng)夜便住在王小五子家。王小五子見余藎臣很巴結(jié)趙大架子,就問趙大架子的履歷。余藎臣便告訴他說:“趙大人是制臺衙門的師爺,見了制臺是并起并坐的,通南京城里沒有再闊過他的?!蓖跣∥遄颖銌枺骸坝啻笕?,你當(dāng)?shù)纳趺床钍??一年有多砂錢進(jìn)款?”余藎臣便說自己“當(dāng)?shù)氖峭ㄊ⊙览寰挚傓k。所有那些外府州、縣,大小鎮(zhèn)、市上的厘局,都是歸我管的。這些局里的委員老爺,我要用就用,我不要用就換掉,他們不敢不依我的。”王小五子道:“他們那些官都?xì)w你管,你的官有多們大?”余藎巨道:“我的官是道臺,所以才能夠當(dāng)這牙厘局總辦?!蓖跣∥遄颖亲永镟偷囊恍?,道:“道臺是什么東西,就這們闊!”說到這里,又自言自語道:
“天,原來如此!”忽然又問道:“余大人,我問你:我聽說現(xiàn)在的官拿錢都好買得來的,你這個官從前化過幾個錢?”余藎臣起初聽他罵道臺“什么東西”,心上老大不高興;后來又見他問自己的官從前化過幾個錢,便正言厲色道:“我是正途兩榜出身,是用不著化錢的?;X的另是一起人,名字叫‘捐班’。我們是瞧他不起的?!蓖跣∥遄拥溃骸坝啻笕耍俸镁?,你們的差事想亦是捐來的了?”余藎臣道:“呀呀呼!差事那里好捐!私下化了錢買差使的固然亦有,然而我得這個差使是本事?lián)Q來的,一個錢沒有化。就是人家在我手里當(dāng)差使,我也是一文不要的,那是再要公正沒有?!蓖跣∥遄拥溃?br/>
“照此說來,你余大人是一個錢不要的了?”余藎臣道:“這個自然?!蓖跣∥遄拥溃骸拔业瓜肫鹨患聛砹耍呵皞€月里,有天春大人請你吃酒,我看見他當(dāng)面送給你一張銀票,說是六千兩銀子。春大人還再三的替你請安,求你把個什么厘局給他。不是你接了他的銀票,滿口答應(yīng)他的嗎?不到十天,果然有人說起春大人升了厘局總辦,上任去了。”余藎臣見王小五子揭出他的短處,只得支吾其詞道:“他的差使本來要委的了。銀子是他該我的,如今他還我,并不是化了錢買差使的。這種話你以后少說?!蓖跣∥遄拥溃骸罢者@樣說起來,沒有銀子的人也可以得差使了?”余藎臣道:“怎么不得。老實對你說,只要上頭有照應(yīng),或者有人囑托,看朋友面上,亦總要委他差使的?!蓖跣∥遄拥溃骸霸瓉砼刹钍挂惨唇磺榈摹S啻笕?,咱倆的交情怎么樣?我要薦個人給你,你得好好的派他一樁事情?!庇嗨|巨當(dāng)他說笑話,并不在意,只答應(yīng)了一聲道:“這個自然。
你薦給我的人,我總拿頭一分的好差使給他。”王小五子嘿嘿無語的歇了半晌,起身收拾安寢。
一宵易過,又是天明。到了次日,余藎臣惦記著自己的事情,上院下來,隨又寫信給趙大架子,約他今天晚上同到王小五子家吃酒。趙大架子回說:“公事忙,不得脫身;等到事完出衙門,八點鐘在自己相好貴寶那里吃晚飯,可以面談一切。”余藎臣只得遵命。才打七點鐘,便餓著肚皮先趕到貴寶房間里伺候。一等等到九點鐘,趙大架子才從衙門里出來,余藎臣接著,賽如捧鳳凰似的把他迎了進(jìn)來。一進(jìn)門先抽煙。堂子里曉得他的脾氣的,早已替他預(yù)備下打好的煙二十來口,一齊都打在煙扦子上,賽如排槍一樣,一排排的都放在煙盤里,只等趙大架子一到,便有三四根槍,兩三個人替他輪流上煙對火門。此時,趙大架子來不及同余藎臣說話,只見他躺在炕上,呼呼的拚性命的只管抽個不了。有時貴寶來不及,余藎臣還幫著替他對火,足足抽了一點鐘。其時已有十點鐘了,趙大架子要吃飯。飯菜是早已預(yù)備下的。
當(dāng)下只有他同余藎臣兩個人對面吃。貴寶打橫,伺候上菜添飯。趙大架子叫他同吃,他不肯吃。趙大架子還生氣,說道:“陪我吃頓飯有什么要緊的,就這樣的不好意思起來?你們當(dāng)窯姐的人,只怕不好的意思的事情盡多著哩!”說罷,便把面孔板起,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。余藎臣搭訕著替他們解和。
等到把飯吃完,趙大架子一面漱口,余藎臣又順手點了一根紙吹給他。
慢慢的談了幾句公事,然后趁勢問他:“這兩天大帥背后于兄弟有甚么話說?”趙大架子道:“不是藎翁提起,兄弟早在這里打算主意了。無奈兄弟公事實在忙,一天到晚,竟其沒有動筆的時候?!庇嗨|臣忙問:“甚么事一定要堯翁親自動筆?”趙大架子道:“就是藎翁得明保的那句話了。”余藎臣一聽“明?!倍?,正是他心上最為關(guān)切之事,不禁眉飛色舞,仔細(xì)一想,又怕趙大架子拿他看輕,立刻又做出一副謹(jǐn)慎小心的樣子,柔聲下氣的說道:
“這都是大帥的恩典,堯翁的栽培!”趙大架子道:“豈敢!不過制軍既有這個意思,我們做朋友的人,那里不替朋友幫句忙。說也好笑,前幾天是兄弟催制軍,這兩天反了過來,倒是他催兄弟?!庇嗨|臣道:“催甚么?”趙大架子道:“起先是制軍雖然有了保舉藎翁的意思,一直沒有定規(guī),是兄弟天天追著他問,同他說道:‘像余某人這樣人,真要算是江南第一個出色人員;大帥既有恩典給他,折子可在早些進(jìn)去,將來朝廷或者有什么恩典,也好叫他及早自效?!栖娐犃诵值艿脑?,果然答應(yīng)了,就立逼著兄弟替他起稿子。